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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中國供圖

《法治周末》記者 呂靜

□章菡

在季節交替時，人們常常會對花粉、飛絮等高度關注，這是因為有不少“過敏星人”。花粉、飛絮等會形成過敏原，使人體產生皮膚瘙癢、起紅斑、打噴嚏、流鼻涕、咳嗽，甚至哮喘等過敏癥狀。

隨著環境和生活方式的改變以及人們對過敏原的接觸增多，全球范圍內過敏性疾病的發病率在逐年上升。除了換季時期的花粉、飛絮，塵螨、動物毛發、昆蟲、真菌、食物和藥物等也都是常見的過敏原。

過敏性疾病又稱為變態反應性疾病，是由于機體對過敏原產生異常免疫反應引起的一大類疾病。據世界變態反應組織白皮書統計，全球過敏性疾病的患病率為10%至40%，其中包括3億支氣管哮喘患者，4億過敏性鼻炎患者，2億至2.5億食物過敏癥患者，1.5億藥物過敏患者，以及眾多的結膜炎、血管神經性水腫、濕疹、蕁麻疹和過敏性休克等多種過敏性疾病。世界衛生組織WHO已將過敏列為21世紀重點防治的三大疾病之一。

益生菌抗過敏：藍海中的疑問

《2022中國過敏性疾病流行病學調查報告與現狀分析》顯示，我國過敏性疾病患病率增加，給人們帶來了沉重的經濟負擔。以過敏性哮喘為例，北京地區每年因成人過敏性哮喘造成的社會經濟損失高達近35億元人民幣。對兒童而言，過敏性疾病所產生的負擔尤為嚴重，罹患過敏性疾病不僅影響患兒體格、智力、各器官功能、免疫功能、情緒及認知的發育和發展，還會對兒童父母的精神及心理產生消極影響。

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任醫師、教授尹佳在《中華臨床免疫和變態反應雜志》上刊發文章：“近十余年，我國各種過敏性疾病的人群患病率明顯升高，兒童過敏發病增多，同一患者合并多種過敏性疾病的情況增多，全國過敏患者過億，老百姓看變態反應專科非常難，過敏性疾病診療服務能力難以匹配巨大的臨床需求。”

隨著我國過敏性疾病患病率日益增長，而與之相應的專業診療服務能力未能同步增長的背景下，抗敏藥市場益發走俏。美團買藥健康指數2024年3月發布的《春季過敏季前瞻》顯示，2024年3月中下旬，全國整體過敏用藥需求持續走高，過敏用藥需求是去年同期的1.6倍。

抗敏益生菌作為一種新興的產品應運而生，在市場上迅速發展擴張。《法治周末》記者在國內主流電商平臺上搜索發現，其產品種類繁多，且銷量可觀，產品宣傳大都顯示有“改善過敏，拒絕反復”“擊退過敏，根源改善”等字樣，并直接在產品名稱中寫道“舒緩鼻過敏”“舒緩皮膚敏感”“改善過敏體質”。

點進商品詳細介紹頁面，記者發現，在電商平臺上，大多數抗敏益生菌產品的規格是一盒30袋，一袋2g，銷量較高的產品價格普遍在一盒300元至400元左右，按照多數產品介紹建議的服用周期，如果要達到舒緩過敏的效果，使用者至少需要服用一到兩個月，這意味著上千元的花銷，而要達到減少反復過敏、改善易敏體質的效果則需要更長的服用周期。

在抗敏益生菌市場反響熱烈的同時，則不乏對抗敏益生菌是否具備抗敏功效質疑。記者在某電商平臺上瀏覽了多款熱銷產品的詳細介紹，發現不同產品采用的菌株各不相同。

例如，在蘭騎士海外旗艦店中，銷量排名前列的蘭騎士好鼻子Plus益生菌宣稱其有助于緩解鼻子呼吸，改善鼻子、眼睛等季節性過敏癥狀，增強免疫系統功能。這一產品介紹其選用了7種專利認證的菌株，其中羅伊氏乳桿菌GL-104能夠平衡Th1/Th2，抑制IgE分泌；鼠李糖乳桿菌MP-108和副干酪乳桿菌MP-137能夠激活免疫，縮減過敏天數；鼠李糖乳桿菌F-1和植物乳桿菌LPL-28能夠抑制有害菌，呵護鼻黏膜。

Nutrition Care海外旗艦店中，其主打產品NC舒鼻益生菌宣稱其能夠減輕眼睛發癢、流淚，舒緩鼻子流涕、堵塞，有助易敏體質降低致敏因子、改善免疫參數，其采用的菌株包括動物雙歧桿菌乳亞種CP-9、植物乳桿菌LPL-28，以及獲專利認證的鼠李糖乳桿菌MP-108和羅伊氏乳桿菌GL-104。

除此之外，還有WonderLab萬益藍旗艦店、WILAKON海外旗艦店、InnerHealth海外旗艦店、Pioers海外旗艦店等，這些店鋪都有不同的“舒敏益生菌”“舒鼻益生菌”等產品在售，并且都宣稱其產品原料選用的是有專利認證的菌株。

益生菌真的可以抗過敏嗎？《中華臨床免疫和變態反應雜志》上的一篇文章說：“一篇納入了25項臨床試驗、1599名病例的薈萃分析文章顯示，益生菌的使用對于特應性皮炎的預防具有一定效果。對食物過敏的益生菌治療，研究發現鼠李糖乳桿菌與深度水解奶粉同時使用，可以有效減少牛奶過敏兒童的伴發過敏癥狀，促進對牛奶的耐受。在過敏性鼻炎和哮喘方面的益生菌治療研究較少，目前沒有確定的結論。”

該雜志上另一篇多名專家學者聯合署名發表的《鼻部微生態改變對鼻腔鼻竇慢性炎癥的影響》文章認為：“目前，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目光聚焦在恢復鼻腔菌群多樣性上，而益生菌的研究結果也證實恢復微生物穩態是治療鼻腔疾病的潛在策略，但目前對于益生菌的研究基數還不夠龐大，其具體的作用機制還需進一步地深入探討。”

宣傳抗敏功能或面臨法律風險

在抗敏益生菌的產品宣傳中，常常會出現“專利認證的抗敏菌/過敏菌/免疫菌”字樣，那么有專利是否說明產品質量好？專利是否等同于該產品具備的效果呢？

泰和泰（北京）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王淑煥律師認為，專利是國家按專利法授予申請人在一定時間內對其發明創造成果所享有的獨占、使用、處分和收益的權利。采用專利的產品，說明在某些方面具有某些技術上的先進性或獨家性，但并不當然代表產品質量性能好，也不代表產品不會存在質量問題。

北京市律通律師事務所主任、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研究員鄭中臣律師告訴記者，專利并不等同于產品具備的效果。專利是一種法律保護，授予發明者在一定時間內對其發明享有獨占權利。這并不意味著擁有專利的產品就一定有效或者安全。在食品、保健品等領域，即使某些成分擁有專利，這些產品也必須符合國家關于安全性、功效性的相關規定。

對于抗敏益生菌產品而言，雖然可能存在專利菌株，但是是否能夠緩解過敏癥狀，需要基于科學研究和臨床實驗的證據來判斷。國家批準的保健食品功能中，并沒有抗敏這一功能。因此，任何聲稱具有抗敏功能的食品或保健品，都需要謹慎對待，并征求專業醫療機構的意見。

對電商平臺上的熱銷抗過敏益生菌產品多數為“非食健字”，但這些商家在產品介紹中常常輔以顯著甚至是夸張的兒童擤鼻涕圖片，以及改善過敏的大字，著重宣傳其產品抗過敏功能的行為是否合法，王淑煥律師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七十三條明確規定：“食品廣告的內容應當真實合法，不得含有虛假內容，不得涉及疾病預防、治療功能。食品生產經營者對食品廣告內容的真實性、合法性負責。”“非食健字”食品，就是指一些在日常飲食中常見、可作為主要食品來源的普通食品。其廣告宣傳中依法不能涉及疾病預防、治療功能的內容。而這些商家著重宣傳產品抗過敏、提供免疫力等功能，明顯違反了法律規定，一經查處將面臨罰款甚至是吊銷營業執照的處罰。

在鄭中臣律師看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及相關法律法規，未經批準的產品不得宣傳具有治療、預防疾病等功能，廣告不得含有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內容，不得含有表示功效、安全性的斷言或者保證。電商平臺上的熱銷抗過敏益生菌產品若多數為“非食健字”，即未獲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食品或保健食品批準文號，如果商家夸大其產品的抗過敏或免疫提升功效，超出其產品實際所能達到的效果，就可能構成虛假宣傳并有可能面臨行政處罰風險。

消費者需謹慎對待跨境電商

在了解電商平臺上的抗敏益生菌產品時，記者還注意到，許多熱門產品的商家是跨境進口商品的銷售主體。然而，在查詢相關品牌官網時，有的品牌查找不到官網，有的品牌官網較為簡陋，不禁讓消費者懷疑其是否是假洋品牌。

2024年6月，中國消費者協會發布的提示顯示，跨境電商零售進口食品原產地有關質量、安全、衛生、環保、標識等標準或技術規范要求，可能與我國標準存在差異，消費者自行承擔相關風險。尤其是宣稱功能的進口食品，其管理方式與我國不同，消費者應謹慎購買。

鄭中臣律師分析，與本地食品銷售相比，跨境電商食品銷售的監管確實存在一些不同，同時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在監管要求上，跨境電商食品通常個人按照自用進境物品進行監管，這意味著其享受一定的稅收、外匯、檢驗檢疫等方面的便利。例如，跨境電商食品不需要執行首次進口許可批件、注冊或備案要求。而本地食品銷售則需嚴格遵守國家食品安全法規，包括生產許可、質量檢驗、標簽標識等。

其次，在監管局限性方面，跨境電商食品銷售存在以下問題：一是監管執行問題。跨境電商作為一種新型業態涉及跨國銷售，各國法律法規、標準體系差異較大，監管難度增加。監管機構在確保食品安全方面可能面臨更大的挑戰且對于跨境電商的監管，由于涉及海關、稅務、市場監管等多個部門，協調執行可能也存在一定的難度。二是企業主體責任難落實。跨境電商食品銷售涉及多個環節，企業主體責任難以界定和落實，增加了監管難度。三是食品安全問題。雖然我國對跨境電商零售進口商品實行正面清單管理，但跨境電商食品的原產地相關標準或技術規范要求可能與我國標準存在差異，因此很難對商品進行有效的質量監管，跨境電商食品可能帶來新的食品安全風險。

“消費者在選購益生菌產品時，要購買經過國家有關部門審批的、有保健食品注冊證書或備案憑證上的文號（包括國食健注、國食健字、衛食健字、衛食健進字、衛進食健字、食健備等）和“小藍帽”標識的正規產品，這是其一。其二，應意識到保健品不是藥品，不能用作藥物來治療疾病，要謹防虛假夸大宣傳行為和盲目消費。其三，既然是保健食品，原則上都有一定的適應性，每種保健食品也只是適用于特定的人群，所以不能盲目選用。其四，應該到正規合法的線上線下店鋪購買，索要正規的銷售憑據。只有食品經營許可證的經營企業才能售賣保健食品，同時要對各種各樣的以產品銷售為目的的健康知識講座、專家報告、會議銷售、免費試用等活動提高警惕，以免上當受騙，甚至食用不當危害身體健康。”王淑煥律師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