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加入WTO二十載,諸多深刻的變化悄然發生
2021-10-28 07:59:00 來源:
一個法律人的WTO往事(8)
多邊貿易體制從來沒有像WTO這樣擁有眾多成員,也從來沒有像WTO這樣負重艱難前行
王磊
今年春上,當年談判中國復關入世的幾個老同事小聚。之所以是老同事,是因為這都是三十多年前談判起步時就相識相知的袍澤故舊,我們戲稱“黃埔一期”。
大家覺得,今年是中國加入WTO(世界貿易組織)二十周年,應該寫點東西,聊以紀念。“二十周年再不寫,三十周年能寫的人就更少了。”有人感慨道。的確,當年輕蹄快馬的弱冠年華,而今都已過知命之年近耳順了。
想當初,三十五年前,對外經濟貿易部(以下簡稱外經貿部)正式組建了關貿總協定處,我們的隊伍才開張,總共才有七八個人,一間辦公室。這是中國復關入世談判和烏拉圭回合多邊貿易談判的最原始班子,人數雖少,但能量驚人。
我們擬就了恢復關貿席位的申請函和中國外貿制度備忘錄,出席了烏拉圭回合的部長會議,啟動了與美歐的雙邊磋商以及與關貿秘書處官員的頻繁往來。
在這里,我們帶回了成員方和秘書處對“有計劃商品經濟”體制的無知和困惑,詢問上級可否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但這一提法因時機未到而被否。也是在這里,我們遇到了“關稅減讓”“選擇性保障措施”“互不適用”等問題,從對其知之甚少,到了然于心。(見《1988年,他們回答了五十多個國家的上千個問題》《中國“入世”路上,美國搬出了一條“攔路虎”》)。
而現今,中國擁有了一支專司WTO事務的五十多人的隊伍。這支隊伍承載世界第一貿易大國之重,在WTO的多邊體制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加入WTO二十年,中國早已不再是觀察員那樣“二等公民”的身份——如當年那樣需等別人講完了,才輪到我們發言。中國更不是當年美國代表否決我們的話語權那樣——“中國不是成員,沒有權利對協議發表意見(見《在討論WTO協議草稿的談判組中,第一次響起中國的聲音》)。”中國今天在WTO說話,全場都在聽,聽的認真,聽有所思。
中國加入WTO二十載,世界貿易格局版圖發生了深刻變化。
二十年間,中國國內發生了深刻變化。加入世貿組織之前,利弊大小之爭,莫衷一是;伴隨著“狼來了”之說,國內對農業、工業、服務行業不堪沖擊的擔心,疑慮重重。加入WTO二十年間的事實充分表明,中國經濟和貿易釋放出了空前的活力,更多的中國出口產品涌向全球,開放引入的市場競爭,帶動了本國產業水平的提高。第二任談判代表外經貿部副部長佟志廣當年“早上上班選開家里哪輛車出門”的預言(見《這位中國部長,讓大洋彼岸的談判對手愛恨交織》),成為了現實。二十年間,中國從貿易大國向強國邁進的步伐加快,已不僅是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大國,更成為全球高科技產品市場上的有力競爭者。
20年間,WTO本身發生了深刻變化。多邊貿易體制從來沒有像WTO這樣擁有眾多成員,也從來沒有像WTO這樣負重艱難前行。WTO成立以后發起的首輪回合談判“多哈回合”,遭遇多邊貿易體制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失敗,而小范圍的諸邊協定、區域性貿易協定、自貿協定安排則層出不窮。
烏拉圭回合精心設計的WTO爭端解決機制,也遭遇前所未有的功能停擺。WTO中成員之間傳統的市場之爭、規則之爭,演變成前所未有的發展道路之爭和制度之爭。
然而,WTO依舊是當今貿易領域眾多成員共同意志的承載體,無以替代;以WTO為核心的多邊貿易體制所確立的基本貿易規則,依舊是各方貿易行為的基本準則,無論何種范圍的區域性平臺和框架,無不以WTO確立的規則為基石。
就在落筆期間,中國申請加入《全面和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這是WTO成立二十年后,由十幾個國家于2015年談判而成的協定,堪稱WTO的升級版。
中國臺灣旋即也申請加入,并如當年申請加入WTO一樣,以“臺澎金馬單獨關稅地區”身份而為之。三十一年前,臺灣申請加入WTO前身關貿總協定(GATT)時,我們在日內瓦城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戶“掃雷”,一遍遍地重申我們的三原則,即臺灣進入GATT,必須堅持一個中國、與中國商量、中先臺后(見《那年,中國進入關貿總協定再遇阻》)。
二十八年前成立WTO前夕,在談判WTO憲章成員資格時,我們就提出了對單獨關稅地區問題的關注(見《在討論WTO協議草稿的談判組中,第一次響起中國的聲音》)。而今,CPTPP又將此問題激活了。
歷史如此迅速重演。這使得今年紀念中國加入WTO二十周年更加具有鮮活的意義。
三十五年前開啟的中國復關入世談判和二十年前加入WTO,是改革開放一個又一個里程碑。筆者慶幸自己生逢其時,參與和見證了這段歷史。時隔幾十年,現在每當想起那火紅的歲月,其情其景,其人其事,仍歷歷在目,鮮活如生,成了腦海里永存的烙印。
青春堂堂去,白發故故生。回首往事,筆者沒有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沒有因碌碌無為而羞愧。正是:
歲月真忽忽,
舊事已堂堂。
青春背我去,
白發欺鬢霜。
一蓑披煙雨,
數載歷滄桑。
韶光終無悔,
笑慰話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