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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來時路，37歲的豪根步入聚光燈下的歷程，儼然科技行業的救贖傳奇。硅谷大軍中的一名女兵，站在科技業最具爭議戰斗最前線。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憑什么對抗臉書帝國

當地時間10月25日，英國倫敦，前Facebook數據科學家、后來成為“吹哨人”的弗朗西絲·豪根出席英國議會委員會的聽證會。 視覺中國

俞飛

當地時間10月25日，臉書公司前雇員弗朗西絲·豪根出席英國議會委員會的聽證會，稱臉書正在加劇網上仇恨和極端主義。據了解，英國議會委員會正在審查英國政府打擊有害網絡內容的立法草案，豪根的證詞或有助于完善相關規定。

這是豪根第二次在議員面前作證。10月5日，在美國參議院聽證會上，她亦語驚四座：“我來這里是希望改變現狀，但我看到的都是萎靡不振和不負責任，我受夠了陳詞濫調！”

她豪根親身經歷指控臉書明知社交媒體算法有損青少年身心健康，放任假新聞報道泛濫沖擊民主政治；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扎克伯格一意孤行，透過制造爭議大發其財……消息一出，全球震驚。

與此同時，這位無懼風險，向《華爾街日報》提供數十萬頁臉書內部資料，質疑算法失控的“吹哨人”，也一躍成為國際輿論關注焦點。

“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一個‘吹哨人’”

回首來時路，37歲的豪根步入聚光燈下的歷程，儼然科技行業的救贖傳奇。硅谷大軍中的一名女兵，站在科技業最具爭議戰斗最前線。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憑什么對抗臉書帝國？

從小豪根就在理工科顯露天分，給老師留下深刻印象。身為牧師的母親，激勵女兒說出真相。她生于美國總統大選風向標的愛荷華州，和父母一起參加家鄉黨團會議。當她對雇主失去信心時，表明立場就成了道德上的當務之急。

2006年，豪根來到硅谷，成為罕見的女性軟件工程師。她拿下哈佛MBA，工作經歷搶眼——谷歌、美國最大點評網站Yelp、有“圖片版推特”之稱的Pinterest，有望躋身高管精英行列。

2018年，豪根入職臉書后，開始懷疑公司是否有決心清理社交媒體網絡。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后，臉書匆匆解散團隊，讓她下定決心采取行動。

“我真的很幸運，母親是一位圣公會牧師。”豪根說，“去年我和她一起住了6個月。我感到非常痛苦，因為我在臉書看到了這些事情，我確信公司不會解決這些問題。”

“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一個‘吹哨人’！這不是我的A計劃、B計劃，也不是C計劃。這就像是我的J計劃。沒有人對我說‘我想讓你做的是揭發’。但事態嚴重，我無法坐視不管。”她笑言。

今年5月，豪根離開臉書，帶走數萬份內部文件。離職前一天，她在公司內網輸入信息：“我愛臉書，我想救它。”

這一切在精心策劃的媒體閃電戰中達到高潮——她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專訪；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一系列投訴，指控臉書誤導投資者，獲得官方對“吹哨人”的法律保護。

她在電視上和參議院表現出的沉穩舉止和犀利言詞，并非刻意打造。企業家喬舒亞形容她“有思想”；另一位熟人說，豪根是一個深思熟慮、目標導向和善于分析的人。

“沒有人指責斯諾登歇斯底里……（但）人們會質疑豪根的動機，說她是在尋求關注。”當女性指控大公司，潑臟水、含沙射影不時出現。如何揭發世界上最強大的公司，同時避免淪為犧牲品？

對此，豪根早有準備。她第一時間與非政府組織吹哨人援助聯系，咨詢律師意見，安全轉移海量臉書內部資料。之后，靜候時機，重拳出手，給猝不及防的臉書當頭一棒！

豪根與《華爾街日報》合作，推出系列報道，密集游說潛在支持者。幕后，公關專家為其制作了精良的個人網站，爭取網友同情。

但臉書豈是好惹的雇主？公司奚落她是一名中層員工，沒有參與關鍵決策，“有什么資格對此說三道四”？

“她披露的許多事情都在她的工作范圍內。”吹哨人援助組織創始人泰伊反駁。豪根的影響力不是來自她直接參與臉書決策，而是她深刻的技術洞察力。硅谷投資者羅杰說：“作為算法設計師的背景，讓她提出的論點有了真正的可信度。”

臉書對外表示：公司不會報復或對豪根采取法律行動。但臉書一名高管在電視上威脅：豪根轉移公司海量內部資料的行為可能構成犯罪。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始。

臉書帝國被指充滿罪惡

“10月4日，世界上最大的社交網絡臉書宕機6小時，這是公司一周中不那么尷尬的時刻。第二天‘吹哨人’豪根向國會舉報公司的種種惡行，從助長厭食癥到危及民主。外界想知道，如果宕機是永久性的，世界是否會變得更好？”《經濟學家》諷刺。

豪根一針見血，批判臉書無力也不愿應對其龐大規模帶來的嚴重后果。要知道，臉書旗下主要平臺Messenger、Instagram和WhatsApp，每天28億人使用，市值1萬億美元。過去一年，臉書收入增長56%，股價上漲25%，影響力無遠弗屆。

縱觀豪根爆料，臉書帝國的種種罪惡赫然在列：

采取雙重標準，使得各國知名人物不會因為不當言論而受罰。公司內部有一份明確清單“XCheck”，上面記錄了哪些名人受到優待。

早就知道Instagram對年輕用戶身心有著不小的負面影響，特別是少女厭食癥，但卻刻意隱瞞相關研究不讓外界拿到，對美國國會也刻意淡化負面信息。

2018年，臉書聲稱要改善平臺問題，利用算法促進用戶與親友的互動。當員工回報一切造成反效果時，扎克伯格拒絕聆聽修正意見，只因擔心用戶互動下滑，減少廣告收入。

臉書宣稱投下重金，在世界各地設立內容審核機制，卻始終重視發達國家，輕視發展中國家。多國員工反映，恐怖分子或犯罪組織利用來書平臺進行人口販賣、販毒、器官買賣，臉書高層無動于衷。

扎克伯格放話：支持運用臉書的影響力鼓勵人們打新冠疫苗，臉書卻無力阻止大量傳播對疫苗不利的謠言。

臉書公司對外聲稱只讓13歲以上青少年注冊賬號，內部卻鼓勵員工思考如何提前吸引13歲以下的兒童成為用戶。

豪根直言：“臉書老板不愿保護公眾免受傷害。我認為有必要來拯救人們的生命，尤其是在全球南方國家，我認為這些人正因為臉書將利潤置于人的優先地位而受到威脅。如果我沒有提出這些文件，那它們就永遠不會被曝光。”

在豪根看來，扎克伯格是問題的主因。他控制公司投票權，一言九鼎，這種情況必須改變。“他掌控一切，沒有監督……我非常肯定股東們會選擇其他領導層，如果他們有選擇的話。”豪根說。

“她擁有的最好的保護是能見度”

民意壓力排山倒海而來。臉書在聲明中表示：“事實是，我們已經投資了130億美元，有4萬多人在做一項工作：確保人們在臉書上的安全。”

臉書發言人補充：“像每個平臺一樣，我們不斷地在自由表達和有害言論、安全以及其他問題之間作出艱難的決定，我們不是在真空中作出這些決定的——我們依賴于我們團隊的投入，以及外部專家的指導。但劃定這些社會界限總是最好留給民選領導人，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花了多年時間倡導更新互聯網法規的原因。”

豪根要求臉書等公司對可能對用戶造成傷害的內容進行“風險評估”。她還提出，應讓用戶在發布鏈接之前閱讀注意事項，同時讓臉書平臺采用按時間順序排列的消息發布方式，從而減少刺激性的消息動態，等等。“臉書及其內部積累的海量數據必須面對監管機構的定期和特別審查。我希望在未來成立一個非營利組織，推動社交媒體改革，保護世界上最脆弱地區的人們。”

“我希望我披露的信息足夠強大，產生足夠的影響，讓扎克伯格有機會說，‘我犯了一些錯誤，我想重新開始’。當臉書洗心革面，我們作為一個社會會做得更好。”豪根說。

值得一提的是，10月22日，臉書第二位“吹哨人”出現。其最新舉報內容與豪根的指控互相印證。

美國近期一項民意調查顯示，77%的美國人表示臉書等社交媒體公司弊大于利；52%的美國人表示臉書在處理虛假信息方面做得很差，另有27%的人表示它做得不太好。

臉書帝國會改變自己的運作方式嗎？媒體報道：扎克伯格計劃更名臉書母公司品牌為元宇宙公司，重塑公司形象，擺脫丑聞陰影。

“臉書一直在黑箱中運作。”豪根強調，“臉書不應逃避責任，一味考慮自身增長和病毒式傳播，而不是公共安全。臉書決不能獲得免費通行證，用我們的安全為其埋單。”

豪根計劃11月參加歐洲最大的互聯網活動——網絡峰會。法國部長和歐盟委員會代表也打來邀請電話，“她擁有的最好的保護是能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