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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中國供圖

《法治周末》記者 呂靜

□章菡

“雙十一”過去沒幾天，從河北保定一高校畢業來天津工作的小陳看著家門口堆著的幾十個快遞，興奮之余又有些懊悔，因為這些貨物大多是通過“先用后付”的方式下單的，至今還沒有付款。今年7月畢業的小陳，前不久剛找到工作，除去房租生活開支外，所剩無幾。

所謂“先用后付”，就是指消費者網上購物時無需付款即可下單，商品確認收貨后再付款，并在一定還款周期內為消費者免息。

對小陳來說，最初并不認可和接受這種購物方式，只是無意間點擊了什么按鈕，默認的付款方式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先用后付”；而有時候只是想收藏商品或先添加到購物車，方便比價和統一結算，結果卻變成了直接下單。

開通得莫名其妙

“‘先用后付’開通容易取消難”“付款方式莫名變成了‘先用后付’。”12月3日，《法治周末》記者在黑貓平臺上輸入上述字句，發現此類投訴多達9230條。

不僅是像小陳一樣的網購達人，就連平時偶爾網上購物的媒體同行者也抱怨說，自己壓根不知道是怎么被支付寶選上“先用后付”的，有可能是自己玩手機不小心碰到同意開通的按鈕，當時并未在意，就開通了。

記者發現，在淘寶網上選好商品付款時，“支付寶‘先用后付’”為默認推薦選項，排在最前面，如果習慣性點了確認，一不小心，點擊結算時就完成了購買過程。

還有消費者在社交媒體發帖稱，在瀏覽商品的過程中，看到平臺宣傳的“0元下單”“0元試用”，以為真的是不花錢。因為貪圖便宜，沖動之下在使用過程中，不小心觸發了“先用后付”功能，導致平臺自動創建了訂單。當時自己沒有在意，而稍后物流信息顯示，該商品滯留在快遞代收點，并已默認自動收貨，后續還差點產生了違約金和逾期費用。

為了驗證以上的說法，記者用手機登錄支付寶，點擊“芝麻信用”頁面，發現一個專門的功能按鈕——“先用后付 0元先享”，里面有“時尚專區”“9.9元專區”“日用專區”3個子欄目，在這幾個專區選擇物品，只有一個“立即購買”選項，點擊該選項再點擊“確認訂單”時，屏幕右下角只有一個“先用后付”選項。

使用這一功能時，平臺會彈出一個授權的提示：在淘寶網購買有“芝麻先享 先用后付”標志的商品，可“0元下單”體驗，主動確認收貨或體驗到期時，將依據您指定的扣款方式自動扣款。

與“先付后用”需要消費者自己輸密碼、刷臉等自主確認的方式相比，“先用后付”則少了消費者直接支付的步驟，由平臺直接扣款。如果消費者缺少金錢額度累加的意識，很可能意識不到自己已經購買了多少東西，從而導致過度消費，甚至債務纏身。

黑貓投訴平臺上的留言顯示，消費者對于“先用后付”的不滿主要在于以下兩點：首先在支付過程中，“先用后付”服務具有誤導性，很容易讓人自動點擊開啟“先用后付”服務，不少老人都被誤導開啟了“先用后付”；其次，開啟“先用后付”后，由于還有未結束的“先用后付”訂單，因此關閉不了“先用后付”功能，即使關閉了設置“先用后付”改為優先支付方式，但下單還是默認為“先用后付”。

就如何避免或減少上述問題的發生，山東青島律師王霞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提出，消費者在開通“先用后付”功能時，平臺應很好地向消費者充分提示此類復雜產品的性質和逾期后果。具體來說，應該從3個方面提醒消費者：平臺規則及協議內容中要對“先用后付”的產品情況、商家資質等進行詳細說明，明確列明對使用“先用后付”后出現糾紛時的解決方案和解決途徑；在協議中使用加粗加黑字體特別提醒消費者認真閱讀協議相關內容、權利義務規定等，并認真謹慎考慮后再作使用決定；明確列明消費者在知悉“先用后付”的使用規則后仍選擇此支付方式應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先用不付”被起訴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對經驗不足的消費者來說，如果在扣款順序中默認第一位的是“花唄為首選支付方式”，一旦選擇這一項，本來只是想體驗一下延時付款，可能就變成了貸款消費。如果消費嚴重超出自身能力，無法支付“先用后付”的訂單，還會嚴重影響個人的信用登記，將會面臨逾期費用和信用損失，甚至會引發賠償追債和法律糾紛，導致訴訟。

5月1日，曉宇（化名）在某電商平臺與商家線上簽訂《商品“先用后付”協議》，并購買了價值2888元的商品，商家通過快遞將商品發至曉宇指定地點。此后，商家多次向其電話催款，曉宇總是找各種理由拒不支付，后來干脆將自己的電話停機。商家無奈于今年8月將曉宇訴至河北省東光縣人民法院，要求曉宇支付全部貨款并按合同約定支付違約金。法院最終判決，曉宇向商家支付貨款2888元；并支付以2888元為基數，自6月10日起至清償日止，按照1‰每天計算的違約金。

無獨有偶，6月2日，杰某在某網購平臺使用“先用后付”功能購買了一套車輛用品。6月13日，杰某收到商品并使用，但其卻未在“先用后付”功能上確認收貨，導致未完成付款流程。賣家多次與其聯系卻均被杰某拒絕。8月13日，賣家向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伊寧縣人民法院愉群翁人民法庭提起訴訟。8月21日，經過調解，杰某主動向賣家支付了貨款并表達了歉意，賣家也撤回了起訴。

為了避免“先用后付”可能引發的賠償和法律糾紛，多地消費者組織近日進行了消費提示。江蘇省消保委表示，消費者在選擇“先用后付”時，應充分考慮自己的財務狀況和消費習慣，警惕由此產生的過度消費和信用風險。

遼寧省消協提醒消費者，使用“先用后付”功能時，注意不要逾期付款，否則容易影響個人信用記錄；如果不想使用該支付方式，可以在平臺支付設置中關閉該功能；如果找不到關閉方式，可以聯系平臺客服協助處理。

對此，王霞律師也認為，作為消費者不要沖動消費，別將“先用后付”變成“先用不付”；但平臺也要完善“先用后付”服務協議。對使用“先用后付”方式的商家：除對產品進行備案、樣本留存和預留足額售后保證金外，對商家處理問題的反饋速度、處理結果等進行定期考核，并制定考核細節內容。對使用“先用后付”方式的消費者應盡到足夠的提醒義務：在消費者作出選擇前，以不同方式增加提醒次數和頻率；在消費者決定使用時，再次明確提醒消費者可能會出現的自擔責任的情形；未成年人使用此方式時，要求提供監護人的相關意思表示證明。

中央財經大學數字經濟融合創新發展中心主任陳端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平臺約束商家，是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一環，需強化平臺技術賦能治理的能力，以有效強化監管，并形成二級監管體系。所謂的二級監管體系，即國家和社會賦予平臺監管的權利和責任，平臺再對其入駐的商家商戶實施技術賦能的、實時的、有效的監管，更好地確保聚合經營平臺的合規運營和商戶的責任履行。

“先用后付”取消難

對于“先用后付”功能，消費者普遍吐槽開通后想關閉非常困難。一些平臺的關閉入口很深而且很隱蔽，找也找不到；即便消費者已經關閉了“先用后付”的優先支付選項，再次進入購買頁面時，系統默認的支付方式不知何時又變成了“先用后付”。這種“一鍵開通、隱蔽關閉”的設計，把他們繞暈了。

記者登錄多個平臺發現，如要關掉“先用后付”功能，一般先要找到手機“我的”再點擊“設置”，找到類似“支付”或“錢包”選項后才能關閉。

根據支付寶的說明指引，記者登錄支付寶APP，在“芝麻信用”右下角點擊“我的”查看授權管理頁列表，可以找到相關服務授權記錄，在這個列表中，可以選擇“解除授權”。同時，也可以從對應購物商家小程序或APP進入，從“設置”欄找到“先用后付”，并關閉服務。

在黑貓投訴平臺，有消費者曬出了自己取消這一功能失敗的截圖，對使用“先用后付”功能購買的商品申請全部退款后，解除“先用后付”功能授權，卻仍無法解除，說有訂單未完成。即使消費者將后臺申請退款成功的截圖發給平臺客服，但還是無法解除?？头Q，有訂單未完成，他們要審核。

針對此類問題，王霞律師告訴記者，平臺在未經消費者明確同意的情況下，擅自給消費者開通“先用后付”功能，消費者取消“先用后付”功能難，首先侵犯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和選擇權?！吨腥A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八條規定，消費者有權詢問、了解準備購買的商品或接受服務的真實情況，這一條款規定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在保障消費者知情權的前提下，消費者才能更好地獲得商品或服務的真實信息，真正行使自由選擇權。

此外，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配套法規，《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第十一條明確禁止經營者利用技術手段強制消費者進行消費、接受服務或排除、限制消費者對其他經營者的選擇權。這一規定對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也進行了保障。

陳端認為，除了繼續完善平臺的規則和制度以外，還需加強對商戶的培訓和教育力度，提高其誠信意識、服務意識和法律意識，引導商戶合法經營、規范服務，從而形成良好的商業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