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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評歷代奇案

北京園博園中的包拯像。 視覺中國供圖

“汝只知要宣徽使、宣徽使，汝豈知包拯為御史乎”

□何能高

包拯(999年-1062年)，字希仁，廬州合肥(今安徽合肥肥東)人，北宋名臣。因為在《三俠五義》《鍘美案》等眾多文學戲曲作品中的藝術加工，包拯成為中國歷史上的傳奇人物?！端问贰份d，包拯登進士第后累遷監察御史、三司戶部判官、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天章閣待制兼龍圖閣直學士等眾多官職，去世后被追贈禮部尚書，謚號“孝肅”。

“迂回”斷案

《宋史》載，包拯考取進士后，在家奉養雙親，父母去世后出任天長知縣。在其所審的案件中，有一農民控告其耕牛舌頭被割的案件。因為牛是當時最重要的生產工具，包拯對牛主人說：“牛舌已被人割掉了，牛也不能再活了。你趕緊回去吧，把這頭牛宰了，免得?；罨铕I死，不值一錢。”

牛主人說：“我是來求縣太爺查辦割牛舌的壞人的，縣太爺要為我作主?！?/p>

包拯假裝非常生氣地呵斥道：“一個牛舌，能值多少錢？你竟來到公堂逞刁訴訟，趕緊給我出去。”

牛主人非常生氣，認為包拯是庸官，不理老百姓的事情，就忍氣吞聲回到家里，把牛殺了，再將牛肉賣了。

結果，過了幾天，有一個人來到縣衙門控告牛主人私宰耕牛，違反大宋律法，請縣太爺嚴加懲治。包公不動聲色地聽他說完，突然喝問道：“你為什么要割下牛舌？”

那人一聽，大驚失色。經過審訊，其如實供出作案的動機和經過。

原來，此人與牛主人因瑣事發生爭吵，懷恨在心，偷偷割下牛舌，以為耕牛不能吃草，牛主人只能殺牛賣肉，他便可以得計將牛主人送入監牢。沒想到，這么快就被包拯查明了實情。

此后，包拯升任端州知州、殿中丞。端州出產上好的硯臺，此前諸多州官借進貢之名，大多索取端硯私送權貴。包拯上任后，此種現象從未發生，他任期之內亦未取一硯。

犯顏直諫

《宋史》載，包拯后改任監察御史，屢屢犯顏直諫，唾沫星子時常飛濺到宋仁宗臉上。仁宗對此表現出極大的包容，只用衣袖擦臉，然后接受他的勸諫。

史載，張堯佐是仁宗寵妃張貴妃的伯父，張貴妃常為張在仁宗面前吹枕邊風，要提升張為宣徽使。但包拯不僅不同意，反而力勸說，張堯佐不僅不能升任宣徽使，就是他現任三司使都不合格，應當免職，因為其表現過于平庸。

仁宗犯難，便提出讓張堯佐去當節度使，包拯對此更加言辭激烈，還帶領7名言官與仁宗理論，仁宗生氣地說：“豈欲論張堯佐乎？節度使是粗官，何用爭？”結果，包拯一同帶去的唐介不客氣地頂撞說：“節度使，太祖太宗皆曾為之，恐非粗官。”

如此一來，仁宗回到后宮后，氣得對張貴妃說：“汝只知要宣徽使、宣徽使，汝豈知包拯為御史乎？！”

指斥權臣

包拯還歷任三司戶部判官、京都轉運使、尚書工部員外郎等職，先后到陜西、河北等地任職。當時秦州、陜州、斜谷一帶官府造船、造橋需要大量木材、竹索，都向民間征索，百姓負擔很重，包拯上奏后朝廷才免去這些負擔；又解除州池鹽專賣法令，百姓于是得以自由買賣。

在包拯任職天章閣待制、知諫院期間，他多次上朝指斥權幸大臣，請求廢止一切宮廷內部的封官和私恩；又列呈唐代魏征的三疏，希望皇帝放在座右，作為借鑒。他對仁宗提出七項建議：包括應當明智地聽取和接受合理的意見；明辨朋黨問題；愛惜人才等。

強拆豪園

史載，因兒子病逝需要安葬，包拯請求就近任職，遂被改任揚州、廬州知州，后又升為刑部郎中。因向朝廷舉薦人才失當，包拯受到處分，被降職為兵部員外郎、池州知州。后調任江寧府知府、代理開封知府、右司郎中。包拯在辦案時嚴格司法，貴戚、宦官因此行為收斂，連兒童婦女也知其大名。

包拯任官審案期間，改變告狀者不能直接來到正堂大堂階下的規定，命令打開府中正門，使訴訟者可以直接走到大堂前陳述是非，從而使胥吏不敢暗中欺壓百姓。

當時北宋的首都在開封，開封水系發達，一些宦官和豪門貴族為自己修建園榭，侵占惠民河邊的土地，阻塞河道。包拯調查后，借著大水泛濫京城的時機，下令將河邊豪強的所有樓臺亭閣全部拆除。

有不服氣的豪強拿著自己的地契找包拯，聲稱自己所建園榭有地契，系合法買地，強拆違法。包拯取過地契后仔細審查，發現地契已被涂改，增加了面積，遂奏報仁宗皇帝，此豪強受到依法制裁。

鐵面無私

后來，包拯升任諫議大夫、權代御史大夫。他上奏說，東宮太子一直未立，天下憂之，“陛下長久不作決定，為何？”仁宗問他說：“你認為立誰為好呢？”包拯說：“我請求早立太子，是為天下大計著想。陛下問我想立誰，這是懷疑我。我是快70歲的人了，無兒無女，并非為自己和后代邀寵！”仁宗聞言大悅，說：“此事且容詳議?！卑终埱蟛脺p內侍，減少皇宮費用，依法督促各路監司盡忠職守，都得以施行。

宋朝三司使權力巨大，北宋名臣張方平任此官時，只因買了土豪的財產，被包拯上章彈劾罷官。當時，同朝為官的宋祁頗有盛名，并因聯手歐陽修等花費17年時間合修《新唐書》被皇帝任命為工部尚書、翰林學士承旨。后因其子犯罪，被貶知亳州兼集賢殿修撰。其兄宋庠時為當朝宰相。嘉祐四年(1059年)，仁宗任命宋祁為三司使，包拯彈劾說，按回避制度，宋祁不應擔任此職。

仁宗只好將宋祁改任他職，并任命包拯以樞密直學士暫代三司使。對此，歐陽修說：“包拯是所謂牽牛踩踏了田而奪了人家的牛，處罰已經很重了，可他又貪圖肥缺來做那個職務，不也是過分了嗎？”包拯聞言立即居家躲避代理三司的命令，過了很久才出來任職。

包拯主持三司期間改變了一些不良做法，如改變皇帝所用物品都從各地科派，從而造成百姓生活困難的做法，設立市場，通過公平買賣的辦法選取皇帝所需物品，使百姓不受侵擾。三司中有些吏員因欠三司的金錢布匹被監禁或逃走，三司則通過連坐的辦法拘禁其妻子兒女，包拯經調查后全部將其釋放。

之后，包拯升為給事中、樞密副使等職。等皇帝令其任禮部侍郎時，他推辭不受。不久，包拯因病逝世，終年64歲。

嚴格依法

包拯一生剛強正直，為人敦厚，他厭惡官吏做事苛刻，一方面痛恨違法犯罪的官吏，另一方面又以忠恕寬待他心目中的良善之人。他不輕易與人相交，不用偽裝的甜言笑臉來討別人喜歡，平時沒有私人請托的書信，與舊友、親戚、同鄉都斷絕往來。他的地位雖然顯貴，可是衣服、器用、飲食同當平民時一樣。他經常囑咐家人說：“我的后代子孫做了官，若有犯貪污罪的，不得回老家，死了不許葬在祖墳中。”

包拯是宋朝以善于辦案、不畏權貴、嚴格依法辦案而聞名的官員，他在辦案中，十分注重調查取證，了解案件背后的民情實情和產生案件的因素，不輕易對當事人刑訊逼供，也不輕信當事人的口供。他智斷牛舌被割一案，就是認識到耕牛對于農業生產的重要性和相關法律的規定，作出了準確的判斷。

《宋刑統》規定：“諸故殺官私馬牛者，徒一年半?！薄稇c元條法事類·殺畜產》規定：“諸色人告獲殺官私牛及私自殺者，每頭錢五十貫，一百貫止?！币饧慈绻e報他人私自屠宰耕牛，一經查實，舉報者就可以得到五十貫的賞賜，多舉報多得，一百貫封頂。

正是因為精通法律，重調查，且不怕告狀人的一時誤解，包拯才能智斷牛舌被割案。

包拯運用宋朝法律中的回避制度，勸諫宋仁宗罷免寵妃伯父節度使等職務、彈劾宰相之弟宋祁的三司使職務，都出于嚴格執法。他盡拆宦官和權貴大臣建在河邊的花榭樓臺，為的是全城人的安全。他能大開衙門正門審案，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司法不公現象。

包拯注重調查，在辦案中務求得真實情況，護民權，伸冤屈。他廉潔公正、鐵面無私，為皇帝和權臣所敬畏，更為百姓所稱道。他獲得“包青天”“包公”等威名是人心所向。當然，他也犯過錯誤，比如因薦人不當而被貶職，但這并不影響他身為清官的良好形象。

正是：牛舌被割社情參，拒送端硯公心丹。犯顏直諫仁宗畏，盡拆樓臺豪強寒。土地還民民歡喜，正門大開吏難攔。奏立太子憂國本，彈劾權貴法如山。薦人失當被貶職，嚴峻正直心不殘?；实塾闷饭劫I，青天美名千年贊。

（作者系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特級法官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