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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中國日益成為世界上有重要影響力的大國，中國的法律越來越受到其他國家的重視，而中國法碩士項目正是一個講好中國法律故事、傳播中國價值觀的重要平臺

圖為北京師范大學教授、法學院基礎理論法學教研中心主任夏揚。 受訪者供圖

圖為留學生Iacopo Germole（鄭彥柯）在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主辦的“中國法律史與法律文化的國際教學——中國法碩士課程教學”研討會上發言。 鄭超 攝

《法治周末》記者 鄭超

不久前，在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主辦的“中國法律史與法律文化的國際教學——中國法碩士課程教學”研討會上，幾名留學生分享了他們學習中國法律史與法律文化相關課程的體會。

其中，來自意大利的北京師范大學留學生Iacopo Germole（中文名：鄭彥柯）用熟練漢語介紹了中國傳統法律文化中的禮法關系，引來與會者的贊嘆。

這名留學生表示，中國法律課不僅讓他學到了法律知識，還讓他對中國特有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了深刻理解，對他而言，這更是一次“來自不同國家的學生分享各自國家的法律經驗，推動不同法律體系之間對話與合作的機會”。

在國際教學中“講好中國故事”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法學院基礎理論法學教研中心主任夏揚是上述研討會的牽頭人。12月12日，來自清華大學、中國政法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的多位專家學者參加了此次活動。

會上，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教授柴榮指出在中國法碩士項目中“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性。她表示，中國法律史和法律文化的國際教學是助推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走向世界的契機。而將中國法律史和法律文化的國際教學置于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根脈的視野中，有助于擴大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實現對優秀傳統法律文化的創新性發展。

近年來，我國教育的“朋友圈”逐步擴大，“留學中國”的影響力和品牌度持續提升。教育部近日公布的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已同183個建交國普遍開展了教育合作與交流，與60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學歷學位互認協議，共有195個國家和地區的留學生來華學習。

中國法碩士是中國高校開設的法學教育項目。據了解，該項目為外國來華留學生提供英文講授的法律課程，目的是讓外國留學生了解中國法律、了解中國社會，從而加深其他國家人民對中國的了解。中國法碩士項目于2005年在清華大學首次開辦，此后在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政法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多所高校相繼開展。

多名參會專家表示，隨著中國日益成為世界上有重要影響力的大國，中國的法律越來越受到其他國家的重視，而中國法碩士項目正是一個講好中國法律故事、傳播中國價值觀的重要平臺。

留學生對中國法律有濃厚興趣

夏揚表示，中國法碩士項目的開辦和我國經濟發展狀況有關，也和國外人士對我國的興趣從淺層次的文化了解轉為更加深入的全面了解有關。

長久以來，中國傳統文化學習是留學生來華教育的主要組成部分。10多年前，夏揚第一次嘗試給留學生講中國法律史，是受邀在北師大漢語文化學院對外交流項目中給來自美國塔夫茨大學的交換生講課。也是在這次課上，他在講中國文化時嘗試加入中國法律文化和法律史的相關內容，并發現這些留學生對中國法律有著濃厚的興趣。

此后不久，北師大開辦中國法碩士項目，夏揚隨即擔任起面向留學生的中國法律史與法律文化課的教學任務。

用英語講中國法律，尤其是中國法律史并非易事，這對授課教師的語言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教學中，教師在很多情況下還需要講授古代漢語知識。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講師郭琛在會上提出，在法律史的英語教學中，需要對法律史內容進行精準翻譯，既要讓學生聽得懂，又要將我國獨特的法律文化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來。

夏揚解釋，法律學科的教學必須結合中國國情、傳統文化以及價值觀來進行。許多高校在中國法碩士項目中開設有“中國傳統法律”“中國社會與中國法律”等課程，這些課程必然涉及漢語語言對于法律制度的特殊表述。例如，“儒家”“法家“尚且可以漢語拼音加以代替，但一些概念如“笞”“炮烙”“九品中正制”“科舉”，以及一些法律原則如“德主刑輔”“外儒內法”“明刑弼教”“親親相隱”等大多沒有約定俗成的翻譯，教師在講授這些內容時，也不可避免地涉及漢語語言教學。

在尊重的基礎上進行教學探討

相對于習慣聽從老師指令的中國學生，外國學生在課堂上往往愿意跟老師進行討論，而不是被動接受。“如果發現老師哪里講得不對，他們會馬上提出來”，這對授課人也是一種挑戰。

在多年的教學實踐中，夏揚在留學生課堂上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尊重外國學生的價值觀，尊重他們的疑問和每一次發言，在尊重的基礎上進行教學和探討。

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采訪時，夏揚分享了這樣一個小故事：幾年前，他在課堂上講到中國古代的“五刑”，這些封建時代的刑罰讓在場的幾名留學生感到震驚，認為它們過于殘酷。其中一名學生甚至拒絕再上這門課。

夏揚也是后來才了解到，這些學生對本國歷史不夠了解，他們不知道那些在西方同時期更為殘酷的刑罰。夏揚吸取了這次的教訓，此后在面對沒有法律背景、沒有學過本國歷史的學生時，就不再講這些內容。他覺得，作為教學者，也必須尊重學生“不了解的事實”，努力讓講授的內容與學生的認知相匹配。

目前，在各高校中國法碩士項目中的中國法律史與法律文化相關課程上，并沒有使用統一教材。

針對外國留學生的學習習慣和思維方式，夏揚在這門課的設計上做過很多嘗試。比如，為了提高留學生對中國法律文化的興趣，他曾在一節課上專門講過中國電影《流浪地球》。影片中，人類將開啟“流浪地球”計劃，試圖帶著地球一起逃離太陽系、尋找人類新家園。夏揚借這個電影，給留學生講中國人為什么安土重遷、為什么重視農業生產，以及中國人特有的契約文化何以形成。

一種愈發明顯的轉變

10多年來，夏揚帶過一屆又一屆來自不同國家的留學生。據他觀察，留學生對我國法律的興趣逐漸從簡單的文化了解轉為更深入的價值觀理解以及對具體法律制度的全面學習。近年來，這種轉變愈發明顯。

比如，有的學生聽課后，向他提出了與民訴法有關的具體問題；有的同學在他講到道家思想時，能馬上說出“無為而治”。更多的學生在課堂上與老師頻繁互動，很多人顯然在上課前就已經做足了功課，表現出對中國法律制度的濃厚興趣。

在夏揚看來，“法律本身是自帶價值觀和文化屬性的，這正是中國法碩士項目的優勢”。更重要的是，法律課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對于正在從事法律工作或者打算從事法律工作的學生來說，不管是在訴訟中還是簽署合同時遇到與中國有關的業務，必須參考中國的法律與制度。

這位學者還注意到，長期以來，西方學者對中國法律的興趣僅停留在中國的傳統法律，而隨著中國日益強大，他們對中國法律的興趣也轉向實用——這從近年來美國各大法學院興起的研究中國現行法律制度的熱潮就可以看出，“新一代研究中國法律的專家更多關注法律制度的現實規定，甚至專注于某一部門法的研究”。 

夏揚進一步表示，外國留學生若想更好地理解中國法律，特別是法律的執行過程，就要深刻理解法律與制度背后的文化內涵，需要對中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文化觀念有一定了解。他認為，參加過中國法碩士項目學習的外國留學生在今后從事與中國法律相關的職業時具備競爭優勢。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外國人無法報考中國的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對此，夏揚建議，為檢驗外國留學生在中國法碩士項目中的學習效果，可以單獨設立一個只有外國籍人士可以參加的法律考試，用該考試檢驗留學生對于中國法律的掌握程度，考試結果也可作為其進入律師事務所或其他司法機構工作時的參考。

生源質量越來越高

10年前，夏揚的課堂上以來自非洲的留學生為主。近年來，雖然來自非洲、中亞、東南亞的留學生仍為學位生的主力，但他們中間也出現了更多的西方人面孔，這些留學生普遍來自西方國家的優質院校，本身具有較好的法律知識基礎以及較強的學習能力。

在夏揚的課堂上，生源質量也越來越高，有更多優秀海外人才愿意到中國來學習。如今，年輕的“00后”“05后”留學生有更加鮮明的特點——他們在沒來到中國之前就開始關注中國，對中國的了解十分深入。夏揚認為，這一現象也說明，今天的中國，正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心。

中國有多所高校開設有中國法碩士項目，經過多年的運行，已經積累了一些項目組織、學生培養以及課程設置方面的經驗，但夏揚覺得，目前該項目的運行還沒有得到所在高校的足夠重視。他進一步表示，法律制度涉及一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甚至語言，是一國文化和制度的全面反映，相較于許多其他學科有著更大的文化傳播優勢，因此，必須更好地將這個舞臺打造成學習中國法律制度的重要平臺。

今年的留學生課堂上，從小就學過漢語，對中國文化、中國法律制度都有深入理解的意大利留學生鄭彥柯給夏揚帶來了驚喜。雖然“這樣的學生還是特例”，但夏揚相信，“以后這樣的留學生一定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