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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互聯網醫院】

視覺中國供圖

一家名不見經傳的互聯網醫院公司，在短短11個月時間里，通過網上的非法“診療”活動，銷售中藥制劑有效簽單6萬余單，銷售金額近億元

《法治周末》記者 劉希平

近日，河南省開封市順河回族區人民法院宣判了一起詐騙案，被告人趙某收犯詐騙罪，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二萬元。

據悉，趙某收曾是開封市一家互聯網醫院公司的部門管理人員。雖然這家互聯網醫院公司名不見經傳，但其在短短11個月的時間里，通過網上的非法“診療”活動，銷售中藥制劑有效簽單6萬余單，銷售金額近億元。

隨著法院對趙某收詐騙案的一審宣判，其非法斂財術浮出了水面。

數月銷售藥品六萬余單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于醫療服務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同時，互聯網的發展也讓患者更加便利地獲取醫療信息和服務。為了賺錢，有人便將目光瞄向了互聯網醫院。

2020年9月，李某魏、任某剛兩人先后在開封市注冊了多家帶有“中醫診所”字眼的公司。當年9月8日，李某魏、任某剛注冊成立了河南秦宮方互聯網醫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秦宮方公司）。其中，任某剛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魏任監事。秦宮方公司成立當月，趙某收也加入了這家公司。此后，為了方便開展業務，任某剛等又以他人名義注冊了兩家中醫診所公司。其中，只有一家中醫診所取得了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秦宮方公司沒有取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互聯網醫院資質和藥品經營許可證。

按照國家衛生健康委相關文件要求，只有取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的醫療機構才有資格開展互聯網診療活動；醫療機構不得在互聯網診療中開展未經衛生健康行政部門核準的診療科目。醫師開展互聯網診療活動應當依法取得相應執業資質，具有3年以上獨立臨床工作經驗，并經其執業注冊的醫療機構同意。并且不得對首診患者開展互聯網診療活動。

根據此規定，秦宮方公司在未取得相關證照的情況下，不能對外進行診療活動，也不能對外銷售藥物。但該公司為了謀取利益，便通過短視頻等平臺進行網絡接診，并對外銷售中藥湯劑、丸劑及其他中藥產品。

《法治周末》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秦宮方公司采用集團化運作模式，在內部設立推廣部、銷售部、售后部、藥房、財務等眾多的部門，各部門各司其職。如推廣部負責虛假宣傳引流客戶，銷售部的銷售人員則在網上代替醫生進行診查、調查職責，為了留住患者，這些銷售人員往往會夸大該公司藥品的治療效果，還給患者作出診斷、確定療程，通過以高價出售公司自制中藥的手段，騙取患者錢財。

案發后經審計，秦宮方公司在2021年11月至2022年9月22日期間，通過上述方法銷售中藥制劑有效簽單60666單，銷售金額為9300余萬元。而在這期間，趙某收及其團隊涉案銷售金額為600余萬元，趙某收個人非法獲利10萬余元。

夸大病情制造恐慌

醫療看診本應完全建立在真實的病情以及專業的診斷過程之上，然而，秦宮方公司將接診銷售藥，完全當成了一門“生意”來經營。

如何拓展客戶群體，秦宮方公司想了一些辦法。近幾年來，一些短視頻平臺憑借強大的社交功能吸引了很多受眾。秦宮方公司也開始利用這些網絡平臺，通過虛假宣傳方式來吸引客戶。為此，該公司給推廣部員工每人配備多部手機，并注冊多個網絡賬號，在網絡上進行虛假宣傳為公司引流客戶。

據調查，秦宮方公司虛假宣傳有固定模式。一般先是由推廣部員工在短視頻平臺評論區冒充“患者”，以“自導自演”的方式發布“自己患什么病，吃什么大夫開的藥，治療康復的內容”。然后，銷售人員以患者身份詢問治療大夫的情況。最后，銷售人員用另外的賬號把“醫生”的微信推給患者。實際上，這些所謂的“醫生”的微信，全都是秦宮方公司銷售人員的微信。

因推廣引流涉及虛假宣傳、敏感詞語，推廣人員短視頻平臺的賬戶經常被封禁。為了將虛假宣傳繼續下去，秦宮方公司不得不多次通過“號商”購買一些短視頻平臺的賬號。

那么，秦宮方公司銷售部員工平時又是如何接診的？據了解，銷售人員接受客戶的問診時，一般先簡單詢問客戶身體狀況，然后要求客戶將其舌苔照片發過來供“醫生”查看。

“您的疾病由公司坐診的醫生進行診治，保證‘一人一方’。”當客戶詢問開方情況時，銷售人員都會按照這一“話術”進行回復。實際上，不管客戶什么情況，秦宮方公司銷售人員均按照公司提供、培訓的固定話術模板復制粘貼發給客戶，夸大客戶病情制造恐慌，讓客戶感到病情嚴重，如不及時在秦宮方公司吃藥診治后果會很嚴重。

當客戶詢問藥品價格時，銷售人員會發送公司的營業執照等資質或者公司制作的虛假成功病例給客戶觀看。然后，銷售人員根據客戶年齡、購買力、購買意愿等情形，在公司劃定的價格范圍內，憑借銷售經驗給客戶確定藥品劑量療程、報價。客戶交納全款或定金后，銷售人員才將采集的客戶信息通過“秦宮方管理系統”發送給財務、醫生，秦宮方公司財務人員對客戶繳費情況進行核查。

秦宮方公司雖嚴禁銷售人員以醫生自稱，但銷售人員事實上在秦宮方公司起到了醫生的作用，行使了醫生的大部分職責，對客戶是否患病、患什么病、吃多長時間的藥作出了診斷結論。同時銷售人員為促成交易，會給客戶發送虛假的成功治療案例、有些銷售人員還會對療效進行承諾，許諾能將客戶治療康復。

設置專人處置負面信息

據了解，為了提高虛假宣傳的效果，同時及時平息網上的負面消息，秦宮方公司還設有“專職美工人員”和“專職網絡優化人員”。前者負責制作虛假宣傳海報，編造虛假成功診治案例，制作中醫、中藥及秦宮方公司的廣告軟文等虛假宣傳材料；后者則對網絡有關公司的負面信息，通過投訴、舉報或者發布中評、好評的方式，消除網絡負面信息。

記者在網上搜索后，的確發現一些該公司“專職美工人員”撰寫的文章。

“堅持喝了兩個階段。幸運的是開封秦宮方中醫館的老中醫開的藥還是蠻有作用的，加上聽從老中醫的吩咐，自己改變了很多之前不好的習慣，費盡周折總算是解決了這個失眠問題。現在的睡眠很好，很少再出現失眠、整晚睡不著的情況，感覺日子又變得有滋有味……”

2022年4月3日，秦宮方公司網站轉發了一篇題為《失眠多夢，入睡困難，秦宮方助小仙女一臂之力》文章，該文章以“網友”的名義，講述了其在秦宮方公司喝藥治療失眠癥的效果。

記者同時發現，網上也有不少網友在網上發帖講述了其受騙的過程。有位網友講述稱，他加了秦宮方公司工作人員的微信后，工作人員簡單問了一下病情，然后對他承諾：“一個療程就會有效果，兩個療程就能徹底改善。”為了誘導患者購買兩個療程的藥物，工作人員稱，買兩個療程有優惠，只買一個療程再買第二個療程就沒有優惠了。但這位網友最后堅持花了1400元，買了一個療程20天的藥物。

“喝了快一個療程沒有啥效果，反正我自己是感覺不到有任何變化，微信官方人員聯系我說中藥療程慢，還要再喝一個療程。我說沒效果，等我把剩下的藥喝完再看看效果，他又說中藥不能斷，斷了前面藥效都散了，白喝了。”這位網友說。

法院認為多人構成詐騙

經法院審理查明，秦宮方公司聘請的幾名醫生在明知正常診療流程、診療要求的情況下，在“秦宮方管理系統”看到銷售人員推送的待開方客戶信息后，不親自診查、調查，就給客戶開具藥方。同時，醫生還存在大量將客戶退掉的藥，調換給其他客戶的行為。

法院在判決書中披露了秦宮方公司的“斂財術”：即醫生開出藥方后，流轉到藥房，藥房熬制好藥品后，由公司物流部門發送給客戶。對銷售成功的客戶，銷售人員還會將客戶信息發送到秦宮方公司售后部門，由售后人員按照公司規定對客戶進行維護，對客戶進行引導，繼續鼓勵患者吃藥。售后人員會讓患者自拍舌苔的照片說給醫生看，患者發過來之后，不管舌苔是什么樣的，售后人員都告訴患者說通過舌苔來看，比之前的已經改善很多了，醫生要對客戶的癥狀進行調整藥方，加大藥量，促成二次銷售。

法院審理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醫師法》第二十四條規定：醫師實施醫療、預防、保健措施，簽署有關醫學證明文件，必須親自診查、調查，并按照規定及時填寫病歷等醫學文件。該案中，李某魏、任某剛等人以牟利為目的，成立公司采用公司化運營模式，推廣人員冒充患者、虛構在秦宮方公司醫生處治愈的事實、對客戶進行誘導引流，銷售人員代行醫生職責給客戶下診斷結論、確定客戶用藥療程及藥品價格、夸大客戶病情“危害”、對客戶承諾療效，秦宮方公司聘請的醫生明知正常的診療程序、在沒有親自診查、調查的情況下給客戶開具處方。李某魏、任某剛等人成立公司，在網絡上進行虛假診療，以高價出售公司自己熬制中藥的手段，出售中藥騙取客戶錢財，對被害人實施詐騙，其行為均已構成詐騙罪。趙某收作為秦宮方公司銷售主管，本人及其帶領所轄人員，利用話術模板對客戶進行診斷、確定療程及藥品價格，夸大客戶病情、對療效進行承諾，在明知秦宮方公司運營流程的情況下，為個人利益積極參與對被害人詐騙的整個行為，騙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

7月28日，記者通過天眼查發現，秦宮方公司因為“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聯系”“未依期限公示年度報告”，目前已被當地市場監管部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